栏目: 说文解字 作者:佚名 热度:
汉字中的“中”“国”二字出现得都很早,在李学勤先生主编的《字源》一书中,白于蓝、冀小军先生分别对二字作过较好的梳理。“中国”一词的出现则稍微晚些。
一、“中”字形义
白于蓝先生对“中”字的字形演变排谱如下:
可以很明显得看出,最早的“中国”之“中”字在商代甲骨文中就已经出现,是个象形字,本像飘扬的旗子之形,旗子上下的曲笔正是古代被称为“旒”的飘带。西周时期,金文中的写法与商代甲骨文中的写法几无二致。战国时期,字形最显著的变化就是象征飘带的笔画被写成了直笔。秦汉以后,“中”字上下部分的飘带则完全省去(《说文》小篆中字形中部讹作“口”而已),这种写法一直使用到今天。
谈论“中国”之“中”,必然牵涉与之相关的“伯仲”之“仲”。在《字源》一书中,董莲池先生对“仲”字的字形演变进行了梳理,其排谱如下:
可以看出,与“中国”之“中”相比,甲骨文中的“伯仲”之“仲”仅仅是省去了飘带而已。一个带有飘带,一个不带飘带,二者究竟是不是一字异体?甲骨学者大多是将二者均释为“中”,即将它们看成了一字异体,只是认为两种形体用法有分工,除用作人名、地名、国族名者可以不必讨论外,带有飘带者一般用来指时空位置的中间,不带飘带者用指“伯仲”之“仲”,即将后者仍释为“中”,只是读为“仲”。
甲骨文中是否带有飘带的这两类字形形体相关、用法有别,这点均毋庸置疑,但二者是否为一字异体似还有讨论的必要。考虑到以下两点:第一,不带飘带的字形,表示“伯仲”之“仲”,早在甲骨文中就已经出现,而表示“中国”之“中”秦汉以后方才出现,不宜将不同时期的同一形体简单比附。第二,“伯仲”之“仲”,战国时期已经出现了增添意符“人”的字形,综合来看,是否带有飘带的两类字形有各自不同的演进序列。我们认为,早在甲骨文时期,带有飘带、不带飘带的两类字形可能已经分化成了两个字,只是也有混用的情况发生。
甲骨文中的“中”字可以表示时间,如“惠日中有大雨”(《合集》29789),大意是说,要在日中时分下大雨吗?“中日不雨”(《合集》11775),大意是说,日中时分不会下雨吗?“日中”或“中日”,均是时称,大致相当于今天的正午十二点。也可以表示空间方位,如“丁酉贞:王作三师:右、中、左”(《合集》33006),大意是说,丁酉这一天贞问,王创建了“右”“中”“左”三支军队吗?
甲骨文中时常能够见到“立中”一语,如“我立中”(《合集》811正)、“王立中”(《合集》7365)、“王勿立中”(《合集》7367)等,关于“立中”的含义,一种说法是站立在中间,另一种说法是树立旗帜。如果前一种说法较可信,则这里的“中”也是表示空间方位的。考虑到甲骨文中又有“立中,无风”(《合集》7370、7371)的占卜,我们较倾向于后者。黄天树先生认为,树旗的目的是征召族人从事祭祀、战争、田猎等集体活动。如果树立旗帜之说可信,则“中”字的本义应该就是指一种旗帜。“中”字中间、中央等其他义项应该都是后来产生的引申义或假借义。
二、“国”字形义
冀小军先生对“国”字的字形演变排谱如下:
“或”“域”“國”三者古本一字,“或”是初文,“域”“國”二字是后起字。“或”字左边添加意符“土”就分化出了“域”,“或”字外围添加意符“囗”就成了“國”,所以我们必须弄清楚“或”字形体演变情况。上述冀先生对字形的排谱代表着学界的一般看法,认为最早的“或”出现与西周金文中,并视之为会意字,左边的部分是代表疆域领土或城邑,右边的部分是“柲”的初文,以武器守卫的意味比较明显,因此整个字形表示的就是疆域或国家。
在李学勤、陈剑等先生研究的基础上,谢明文先生认为,甲骨文中学界一般释为“戉”的那个字,如“
(《合集》21522)、“
(《合集》6567)
”(《合集》29648)等,应该改释为“或”。这种说法是可信的。如此说来,“或”字最初出现于商代甲骨文中,本是一个独体字。在后世的字形演变过程中,柲上的近小椭圆形的部分逐渐脱落,脱落后就很容易被误识为表示疆域领土或城邑的了。再后来,分离后的这部分周围又添加数量不等的具有装修性的短横或短竖。在其后的字形演变过程中,上下装饰有两短横的字形占了上风,而且上边一横又穿插过柲的上部,于是就与“戈”混同了。
弄清楚了“或”字的字形演变情况,就容易考察其用法了。最初出现时,作为独体字的“或”,其本义应该就是指一种纳柲的兵器。甲骨文中不见“或”用其本义,除用作人名、国族名者外,据谢明文先生的考证,有些应表示“再”“又”的意思,有些则应读为“域”。至于能否读为“国”,学界还有不同看法。无论如何,除兵器外的其他用法,包括“国家”义在内,应该都是其假借义或引申义。
再来看“国”这个形体的出现。西周时期,“或”字外围添加意符“囗”成为“國”。北齐时期,出现了俗体“囯”,会“囗中有王”之意。1949年以后,开始使用的简体字“国”,可以认为是在俗体字“囯”的基础上添加一点而成。至于为什么使用这个简体,或许也与我们的玉文化情结有关。
三、“中国”一语的初现
如上文所述,早在殷商甲骨文中,单独的“中”“国”二字业已出现,但是“中国”一语还没有见到。在西周初年的何尊铭文中,“中国”一语始现。铭文铸刻于尊的内底部,共12行122字,记载了成王时期营建洛邑的重大历史事件。其中在铭文第7行开头的地方有“宅兹中国”四字,作
。需要特别指出的是,何尊铭文中最初的“中国”一语,还不是今天的“中国”这个概念,只是一个方位区划上的概念,“宅兹中国”大意是指居住在这个中央之区域,也即号称天下之中的地方“洛邑”。但毫无疑问的是,“宅兹中国,自之乂民”是成王的政治呐喊,能够体现出其治国理念。在此基础上,后世的“中国”一语的内涵不断演变发展,慢慢就有了政治与文化含义。
【作者:齐航福,“古文字与中华文明传承发展工程”协同攻关创新平台、郑州大学汉字文明中心教授,博士生导师。本文为河南省社科规划委托项目“甲骨文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研究”(2022DW089)的阶段性成果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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